美国知名癌症实验室被查出论文抄袭和数据伪造 |《自然》长文

原文作者：Richard Van Noorden

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OSU）调查了知名癌症学者Carlo Croce领导的实验室，发现曾在此工作的两名科学家存在学术不端行为。该项调查未发现Croce本人有学术不端，但因管理问题对他进行了处罚。

过去十年中，Carlo Croce领导的俄亥俄州立大学（OSU）癌症研究实验室风波不断。他是美国科学院（US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院士，因研究基因在癌症中的作用而声名鹊起。但多年来，他的研究团队一直深陷论文抄袭和伪造图片的指控。目前在Croce参与撰写的论文中，总计已经撤回11篇，还有21篇需要更正。

Carlo Croce是俄亥俄州立大学的癌症研究学者。图片来源：Greg Ruffing/Redux/eyevine

六年前，OSU对Croce实验室的多篇论文展开了调查。虽然大学尚未公布调查结果，《自然》了解到调查已经进入正式阶段，其中两项发现Michela Garofalo和Flavia Pichiorri在Croce的实验室工作期间撰写的论文存在多起学术不端行为（包括数据伪造和剽窃）。这些于2020年和2021年得出的结论，首次认定Croce实验室发表的论文涉及学术不端行为。OSU在收到公共记录申请后已经将这部分调查结果发给了《自然》。

2021年第三次正式调查得出结论，Croce本人不存在学术不端行为。《自然》也从Croce随后发起的法律诉讼中获悉了这一消息。但调查人员批评了他管理实验室的方法，OSU让他撤回或修改十多篇存在抄袭或者图片伪造的论文。2022年九月，该大学撤销了Croce的John W. Wolfe人类癌症基因讲席教授的头衔。但他目前仍在该大学任职，薪水超过82万美元（约583万人民币），手握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US National Institute of Health）发放的843904美元（约600万人民币）经费，研究可能致癌的基因改变。

Garofalo和Pichiorri在发给《自然》的声明中都对上述调查提出了质疑，Garofalo认为对她的调查“虚假且充满歧视”，Pichiorri称对其调查“充满偏见和歧视”，两人都表示“将采取法律行动”。

与此同时，Croce正在起诉OSU董事会，试图恢复讲席教授职位，并向大学要求100多万美元的赔偿。他告诉《自然》，虽然实验室产出的部分论文存在错误，但是这些错误会被纠正，而且从总体上而言，错误率很低。他表示，“我的实验室的研究质量一直很高。”

研究诚信顾问Elisabeth Bik说，很多调查学术不端和研究错误等问题的科学家们都在密切关注OSU的调查结果。“这看起来是一个全员承受着巨大的科研产出压力的实验室，却很少有对数据的指导和检查。Croce应当对所有以他的名义发表的研究结果负责。”

OSU针对调查结果采取的行动非同寻常。对这样一位闻名遐迩且备受赞誉的学者的实验室进行这样的处罚是很少见的。Croce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作为首席研究员共获得了超过1亿美元（约7亿多人民币）的联邦拨款，以及数十个奖项。

尽管OSU在2021年已经结束了调查，但是许多被发现有问题的论文尚未撤回或更正。

风波初起

2017年，《纽约时报》首次报道了针对Croce学术不端行为的指控，引发广泛关注。报道提到了在2013年就发送给期刊、提出相关文章有问题的邮件，并报道了OSU发起的多项调查均排除了Croce学术不端的嫌疑。Croce随后起诉《纽约时报》诽谤。他还起诉了普渡大学的生物学家David Sanders，Sanders在报道中被引用，并对研究提出质疑。Croce最终全部败诉。

在这次报道之后，此前曾向期刊投诉的Sanders将一些指控直接发送到OSU。其他举报人也纷纷提出了对此问题的忧虑，校方对Croce的实验室展开了新一轮调查。

那时，Garofalo和Pichiorri已经离开了OSU。Garofalo于2014年加入了曼彻斯特大学的英国曼彻斯特癌症研究所，但该研究所表示她已于2020年离开。Garofalo拒绝告诉《自然》她目前在何处。Pichiorri于2016年加入了位于加州杜瓦迪市的希望之城（City of Hope）医疗中心。她目前拥有200多万美元（约1400多万人民币）的联邦拨款，用于研究骨髓癌和骨髓瘤的治疗方法。（《自然》联系了希望之城，后者拒绝置评；Pichiorri强调她的评论仅为个人声明。）

调查结果

OSU由一个委员会正式调查Croce的实验室。根据委员会的最终报告，截止到2020年4月，Pichiorri对3篇论文中的9起学术不端行为负有责任——全部涉及在生成图片时伪造数据。其中一篇论文是她在Croce的实验室做博后时发表的（她后来曾任职OSU的首席研究员）。针对这篇文章，Pichiorri在首次调查时承认自己错误地重复使用了一些图片，当时工作任务繁重，再加上Croce不断施压完成论文。她也承认自己的研究工作有些杂乱无章，使用图片生成软件的技能不足。然而在最终调查期间，她说对学术不端指控中的图片错误没有责任。她还说自己并未获得生成图片的培训，并且是在Croce的指导下工作的。她在给《自然》的声明中重申，她对涉事论文中所说的错误没有责任，并且研究结果依然是有效的。

在对Garofalo的调查中，委员会发现她在Croce实验室工作期间发表的8篇论文中存在11处学术不端行为，其中7处涉嫌抄袭，4处涉嫌图片伪造。Croce是其中7篇论文的合著者。在2021年10月的最终报告中，Garofalo向委员会陈述，在2015年受到指控之前（当时她已经加入曼彻斯特大学），她一直不了解抄袭的含义，之前也从未意识到在没有适当标注引用和参考文献的情况下不应该复制句子。她还补充说Croce的实验室缺乏监督。报告还显示，Croce在接受调查时说，他让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意识到了抄袭的严重性，也对所有人员进行了培训。OSU调查人员建议校方不再聘用Garofalo和Pichiorri。

Garofalo在发给《自然》的声明中表示，OSU“故意忽视”了可以证明她对部分抄袭行为没有责任的证据，从而判定她“构成学术不端行为”。她补充道，有一些抄袭很轻微，不应该上升到不端行为的程度，而且论文中的图片问题不会影响研究结果。

OSU拒绝对Garofalo的声明发表评论，截止到《自然》发稿时也没有对Pichiorri的声明发表评论。

对Croce本人的调查

OSU也对Croce本人进行了调查。他将结果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自然》（在大学表示不能公布调查结果之后）。这份报告显示，至2021年7月，委员会认定Croce的行为不构成学术不端行为，因为他个人没有抄袭文字或伪造图片。但调查人员提到多篇论文存在问题，包括之前已经确认的Garofalo和Pichiorri伪造数据和抄袭的论文。委员会称，“Croce博士实验室中一些研究人员学术不端，发生伪造图片和文本抄袭等行为，部分原因是Croce指导不力，缺乏监督。”

Croce告诉调查人员，团队成员在抄袭和学术伦理方面受过充分的培训，但委员会说许多实验室成员都否认了这一点。他还说自己审查了团队研究的原始数据，但委员会说如果他确有审查，应会注意到一些成员的数据管理不善。

Croce随后对OSU董事会提起了诉讼，其中一封2021年9月的信中提到，OSU医学院院长Carol Bradford向Croce指出，调查人员“对你的实验室管理问题非常头疼”。在看了调查报告后，她也对Groce是否尽到了首席研究员的职责“持强烈保留态度”。

Bradford还写道，根据调查人员的建议，她要撤销Croce的讲席教授职位（OSU说这个职位是没有薪水的）。这也是Croce第二次被取消职位。第一次是2018年11月，校方告知取消他癌症生物学和遗传学系主任一职。他在法庭上对这次免职提出异议，但最终输了官司。

Bradford还要求Croce制定数据管理计划，接受额外的培训，并由三名教职工组成的委员会对其实验室的原始数据监管三年。

但Croce通过律师提出，他的学术不端行为指控“已宣布不成立”，在法庭上质疑了针对他的处罚措施，要求校方赔偿并恢复他的职位。他还要求法庭下达命令，迫使校方“在与《纽约时报》等同的全国性媒体上声明”他已被免除学术不端行为的指控。在俄亥俄索赔法院编号为2022-00187JD的诉讼中，Croce认为OSU调查委员会存在利益冲突，调查持续时间超出了应有的时长。该案件还在进行中。

Croce 在给《自然》的回复中表示，迄今为止11篇被撤稿的论文中，只有一篇是出自他实验室的原创研究。

尚未撤稿的论文

被OSU认定涉嫌抄袭、数据伪造以及其他错误的论文中，已得到撤稿或更正的是极少数。

OSU在2020年4月发布的针对Pichiorri学术不端行为调查最终报告建议，撤回两篇已经更正过的论文，一篇发表于Cancel Cell，一篇发表于Journal of Experimental Medicine（JEM）。但截至2022年7月，这两篇论文尚未被撤回。OSU的一位发言人表示，他们已在2021年1月和11月两次联系相关期刊，但是否“撤稿、更正或发表关注说明，是由期刊编辑和出版商决定的。”JEM的编辑没有回应《自然》的询问。负责出版Cancer Cell的细胞出版社（Cell Press）发言人表示对个别事件不作评论。

《自然》看到，在OSU调查的其他18篇论文中也发现了问题，并建议至少其中的15篇应更正，或者在某些情况下如无法根据研究记录核实数据，则撤回论文。（这些论文中有六篇此前已经做过更正，但调查人员认为需要进一步修改。）

到目前为止，一篇论文被撤回，两篇论文正在进一步更正中，还有一篇论文附上了编辑说明。Garofalo告诉《自然》，她已经联系了被要求联系的所有期刊。

2022年4月，PLoS ONE上刊登了撤稿声明，提到Garofalo和涉事论文的通讯作者——意大利那不勒斯腓特烈二世大学（the Federico II University of Naples）的癌症研究员Gerolama Condorelli“不同意”撤稿，而其他作者均没有直接回应或无法联系到。声明还指出，Garofalo和Condorelli回复说OSU的调查“正在争议”。在7月份被问及这是否属实时，OSU的发言人表示“图片问题此时并无异议”。

OSU表示已经向美国政府的研究诚信办公室（Office of Research Integrity，ORI）告知了这起学术不端行为的调查结果，目前尚不清楚ORI是否会对OSU的调查采取进一步行动。ORI是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US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HHS）的一部分，可以审查大学的调查，有时也要求重新调查。它也可以对HHS资助的研究的学术不端行为展开自行调查。其后HHS会对研究人员进行处罚，包括禁止其获得联邦资金。当被问及如何评论OSU的调查时，ORI的一位发言人告诉《自然》，ORI不能对潜在案件发表评论。

参考文献：

1. PLoS ONE Editors. PLoS ONE17, e0267621 (2022).

原文以Exclusive: investigators found plagiarism and data falsification in work from prominent cancer lab为标题发表在2022年7月20日《自然》的新闻特写版块上

© nature

doi: 10.1038/d41586-022-02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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